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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果有一本你認為屬於「推理」的小說,
讀啊讀的全書份量已過一半,
你卻還不太明白這本小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,
只見書中人物閒閒地過著日子,
你一言我一語的對話多是些日常瑣事或言不及義,
尋常生活倒也出現一兩樁看似推理小說元素中不可或缺的「事件」,
可是你仍不免狐疑,
這些「事件」夠份量嗎?
既不是殺人,也不是綁架,
要說「犯罪」嘛,似乎是有那麼點不正派,
但比起華麗麗的一開始就連續出現屍體的正宗本格推理,
未免太過小巫了!
假如一本長篇的大眾小說給讀者這樣的感覺,
這本書的評價或銷售量恐令人擔憂。

但若這本小說的作者是——伊坂幸太郎,
那讀者完全不必有前一段所述的擔憂,
讀伊坂幸太郎作品的一大樂趣,
就在不是那麼規矩一板一眼的架構中,
在閒閒的劇情推展下,
在看似閒適的文字裡,
撿拾書中不時散落的隻字片語,
像是撿拾灑落的拼圖碎片,
隨著書中情節的進行,
碎片一一歸位,
到最後拼貼成一幅完整動人的圖畫。
這是我個人認為伊坂小說最大的魅力也最令人心動之處。
近日台灣出版的「OH! FATHER」,
一樣具備了閱讀伊坂作品的這種撿拾與拼貼的樂趣。



在「OH! FATHER」書末的後記中,
作者自認為本書是他作品「第一期的最終作」,
當時作者有強烈「得寫出別種型態的故事才行」的想法,
故在此部小說之後的GOLDEN SLUMBERS──宅配男與披頭四搖籃曲

作者視為其創作第二期的開始。
臥斧為本書所寫的解說
有時看來,可能可愛-—關於《OH! FATHER》」一文,
則提到「OH! FATHER」與另一本伊坂早期的作品「天才搶匪盜轉地球」,
充滿同一期的閱讀感受。
我則認為,
不妨將此三部作品並列,
更能體會撿拾拼貼伊坂作品之趣。

並未如「天才搶匪盜轉地球」一開始,
便有個特立獨行的「銀行搶匪四人組」及搶銀行事件吸引讀者眼球;
也沒有Golden Slumbers」起頭就有首相遭暗殺,
平凡送貨員立成十惡不赦罪人展開逃亡的劇情;
更不若「第二期」作品那樣作者開始對國家組織提出各種質疑,
「OH! FATHER」開頭,高中生由紀夫放學時莫名其妙被同班同學多惠子纏上,多惠子數落著父親擅自闖進房裡以及與男友分手之事,接著沒頭沒腦地說想去拜訪由紀夫的家,只因多惠子聽說,由紀夫從來不讓同學到家裡來——
故事便是從這再平常不過的生活展開,
書中人絮絮叨叨著日常瑣事,
勉強可稱上「事件」的,
大概就是由紀夫被牽連進幼時好友鱒二與街頭痞子間的爭執,
還有被好賭的父親拉去賽狗場﹙不是日本流行的賽馬喔,是賽「狗」!﹚下注賭賽犬,
上廁所途中卻偏偏目睹了一樁調包公事包的怪事……
這類說大偏又似芝麻蒜皮的事件,
該如何鋪陳出厚達四百頁的長篇?
伊坂給了本書一個異想天開的人物設定,
由紀夫的媽媽當年因為同時劈腿四男懷了他,
因此由紀夫一出生就由媽媽和四個爸爸撫養長大。
四位個性奇特又性格鮮明的父親,
夥同由紀夫、多惠子、鱒二還有其他攪和進來的各路人馬,
故事就在平凡瑣碎中歡樂的展開,
臥斧說本書:
「伊坂擅長描寫的特色人物及如珠妙語隨處可見,行進的步調輕快愉悅,看法正面但不會流於教條」,
因此「充滿輕鬆溫暖的閱讀樂趣」。
的確作者這番超乎常理的角色安排,
讓書裡自始至終洋溢著浪漫的氛圍。
而伊坂擅長埋設的線索伏筆,
極可能散佈在書中人物不經意的談話、看似懷念的往事、
不起眼的小道具甚至「天外飛來一筆」的描寫之中,
總要讀到最後,
才恍然大悟作者安排的內容其實早環環相扣,
此書的封面宣傳文字說得好:
「無數的偶然與伏線瞬間收束,
正是閱讀伊坂小說的最暢快體驗!」

日本當代大師土屋隆夫針對本格推理所提出的創作概念,
認為『推理小說就是除法的文學!』,
「事件」除以「推理」等於「解決」,不能有餘數,
亦即本格推理(正統的推理)絕對不能有絲毫交代不清,
或是留下矛盾、疑團或未解決的地方。
這是令讀者感佩的作者對其創作理念的堅持。
相對於正宗本格推理的「整除」概念,
伊坂的作品「拼圖式」的集成似有異曲同工之妙,
也就是最後伏線收攏時,
讀者會發現,
作者早已撿拾起散落的伏筆,將其安然歸位,
沒有留下一塊多餘的拼圖碎片,
這也是閱讀伊坂小說最大的滿足感!
本文提及的「天才搶匪盜轉地球」、「OH! FATHER」和Golden Slumbers」三書,
撿拾拼貼的功力尤其突出,
讀來也更添趣味且令人印象深刻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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